在此紀念我的爸爸
2023 Mar 20 閱讀塗鴉實驗室
我爸在我心目中
一直是個不可一世的人
他有能力從一個小學沒畢業的農家子弟
憑著一股衝勁與過人的商業眼光
隻身打造出一個布料王國
講王國也許過於誇大了
但至少在那個年代
他在中台兩地都有工廠
小小的我在工廠裡要走好久
才能從門口走到最裡面的廠區
裡面有員工餐廳
有行政姊姊摺紙氣球給我
還有我爸動不動拍桌子大罵的喊叫聲
他脾氣一直不好
會動手打人的那種不好
除了年紀太小的我以外
我的家人都被打過
因為脾氣不好
就算有再好的商業眼光都留不住人才
因為脾氣不好
就算有許多孩子
也沒人想繼承他的衣缽
他時常感嘆埋怨
我們這些孩子沒有一個幫得上忙
他的商業王國一步步走向衰亡
我們很怕他
每個在他面前都不敢嶄露真實的樣貌
也不知道該聊什麼
因為即便閒聊
爸也覺得我們這些孩子不思長進
動輒幾小時的責罵叨念
是我們小時候對他最常有的共同回憶
我印象很深刻
在國中我媽用私房錢帶我去矯正牙齒
因為先拔了兩個牙齒才能矯正
當我忍著痛咬著紗布回家
被我爸發現後被足足罵了好幾個小時
我已經記不清原因
但我媽說他只是心疼我拔了兩顆牙齒
「真的嗎？他真的心疼嗎？」我心裡埋怨氣惱
為什麼不能好好心疼就好呢？
回想起來
小時候我爸慈愛的回憶很少很少
最喜歡的、印象也最深刻的
是他帶著小小的我一起去某個池塘釣魚釣蝦
到現在我還記得
他都釣到蝦
我都釣到魚
還有回到家我媽看著整桶的蝦子困擾的表情
我爸不是一個好爸爸
也不是一個值得被原諒的老公
成長過程中
一度對他抱持著恨意
即使在某一次的家庭會議上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淚
泣不成聲的他說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我們都不親近他
我當下也毫無感覺
但我無法忘記
高一的那一年暑假
我偷偷整理行李準備跟我媽一起住
我趁他出門買飯時把行李帶好
卻在樓下和回來的他遇個正著
那一瞬間
我想像他會暴怒大罵
場面會變得一團混亂
但他只是靜靜地把便當放在我的行李上
說了一句：「別餓到了」
就默默上樓去了
我不知道那一天的他
是不是在家裡一個人流淚
那天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父愛
長大後我逐漸能夠區分大人間的糾葛
與我跟他之間的情感
雖然放下了恨
但也一樣不敢親近
在他眼裡
我們都是這麼的不爭氣
我們也放棄獲得他的認同
後來我結婚了
當時的前任讓他很安心
覺得至少我不會過不好
在婚禮上他哭了
這是他第二次泣不成聲
在當時我才真切感覺到
「啊，原來爸是真的很在乎我」
再後來我離婚了
前任讓我、也讓他失望了
當爸怪我不聽他的話撐著婚姻
撐到大家都知道前任為人的時候
我第一次對他大吼
崩潰地朝他吶喊我有多痛苦
而這也是第一次
他小心翼翼的哄我
彷彿我還是小女孩一樣
當我決意留在孩子身邊不回台北
剛開始的他沒說什麼
但一年兩年過去了
他希望我能好好工作
在某一次過年對著我手邊的書大吼：「看這麼多書有什麼路用！？」
看著又氣又哭的我
忽然態度一軟地說：「但反正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女兒餓到肚子」
我在心裡默默許願
希望哪一天我能出書
讓他知道
閱讀讓我有能力
讓我能被許多人看到
讓他能多少有點引我為傲
但可惜
我動作太慢了
爸身體一直都不好
所有醫生會問的家族病史幾乎都有
以前也曾走過鬼門關幾回
我曾經想過
和爸之間感情並不特別親
平常很少見面
對於他的身體狀況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這樣的我若聽到他走了的消息還是會哭嗎？
嗯
哭了
哭得很慘
我看不到他的最後一面
只能回想和他之間的點滴
長大後帶了兩小去找我爸
他總是會帶著我們一起去買兩小的玩具
也悄悄給我一些資助
我也才終於懂了他給愛的方式
眼前浮現小時候他從國外回來
總是帶著滿滿的禮物
那是我們這些小孩少數會圍在他身邊的時刻
而當小孩一窩蜂跑走時
我總會回頭看到
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卻掩不住滿滿的孤寂
「爸．．．你會後悔嗎？
這樣的人生．．．你會後悔嗎．．．」
我一個人對著空氣
喃喃問著．．．
爸，一路好走
#在此紀念我的爸爸
#沒有他就沒有我
一直是個不可一世的人
他有能力從一個小學沒畢業的農家子弟
憑著一股衝勁與過人的商業眼光
隻身打造出一個布料王國
講王國也許過於誇大了
但至少在那個年代
他在中台兩地都有工廠
小小的我在工廠裡要走好久
才能從門口走到最裡面的廠區
裡面有員工餐廳
有行政姊姊摺紙氣球給我
還有我爸動不動拍桌子大罵的喊叫聲
他脾氣一直不好
會動手打人的那種不好
除了年紀太小的我以外
我的家人都被打過
因為脾氣不好
就算有再好的商業眼光都留不住人才
因為脾氣不好
就算有許多孩子
也沒人想繼承他的衣缽
他時常感嘆埋怨
我們這些孩子沒有一個幫得上忙
他的商業王國一步步走向衰亡
我們很怕他
每個在他面前都不敢嶄露真實的樣貌
也不知道該聊什麼
因為即便閒聊
爸也覺得我們這些孩子不思長進
動輒幾小時的責罵叨念
是我們小時候對他最常有的共同回憶
我印象很深刻
在國中我媽用私房錢帶我去矯正牙齒
因為先拔了兩個牙齒才能矯正
當我忍著痛咬著紗布回家
被我爸發現後被足足罵了好幾個小時
我已經記不清原因
但我媽說他只是心疼我拔了兩顆牙齒
「真的嗎？他真的心疼嗎？」我心裡埋怨氣惱
為什麼不能好好心疼就好呢？
回想起來
小時候我爸慈愛的回憶很少很少
最喜歡的、印象也最深刻的
是他帶著小小的我一起去某個池塘釣魚釣蝦
到現在我還記得
他都釣到蝦
我都釣到魚
還有回到家我媽看著整桶的蝦子困擾的表情
我爸不是一個好爸爸
也不是一個值得被原諒的老公
成長過程中
一度對他抱持著恨意
即使在某一次的家庭會議上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淚
泣不成聲的他說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我們都不親近他
我當下也毫無感覺
但我無法忘記
高一的那一年暑假
我偷偷整理行李準備跟我媽一起住
我趁他出門買飯時把行李帶好
卻在樓下和回來的他遇個正著
那一瞬間
我想像他會暴怒大罵
場面會變得一團混亂
但他只是靜靜地把便當放在我的行李上
說了一句：「別餓到了」
就默默上樓去了
我不知道那一天的他
是不是在家裡一個人流淚
那天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父愛
長大後我逐漸能夠區分大人間的糾葛
與我跟他之間的情感
雖然放下了恨
但也一樣不敢親近
在他眼裡
我們都是這麼的不爭氣
我們也放棄獲得他的認同
後來我結婚了
當時的前任讓他很安心
覺得至少我不會過不好
在婚禮上他哭了
這是他第二次泣不成聲
在當時我才真切感覺到
「啊，原來爸是真的很在乎我」
再後來我離婚了
前任讓我、也讓他失望了
當爸怪我不聽他的話撐著婚姻
撐到大家都知道前任為人的時候
我第一次對他大吼
崩潰地朝他吶喊我有多痛苦
而這也是第一次
他小心翼翼的哄我
彷彿我還是小女孩一樣
當我決意留在孩子身邊不回台北
剛開始的他沒說什麼
但一年兩年過去了
他希望我能好好工作
在某一次過年對著我手邊的書大吼：「看這麼多書有什麼路用！？」
看著又氣又哭的我
忽然態度一軟地說：「但反正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女兒餓到肚子」
我在心裡默默許願
希望哪一天我能出書
讓他知道
閱讀讓我有能力
讓我能被許多人看到
讓他能多少有點引我為傲
但可惜
我動作太慢了
爸身體一直都不好
所有醫生會問的家族病史幾乎都有
以前也曾走過鬼門關幾回
我曾經想過
和爸之間感情並不特別親
平常很少見面
對於他的身體狀況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這樣的我若聽到他走了的消息還是會哭嗎？
嗯
哭了
哭得很慘
我看不到他的最後一面
只能回想和他之間的點滴
長大後帶了兩小去找我爸
他總是會帶著我們一起去買兩小的玩具
也悄悄給我一些資助
我也才終於懂了他給愛的方式
眼前浮現小時候他從國外回來
總是帶著滿滿的禮物
那是我們這些小孩少數會圍在他身邊的時刻
而當小孩一窩蜂跑走時
我總會回頭看到
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卻掩不住滿滿的孤寂
「爸．．．你會後悔嗎？
這樣的人生．．．你會後悔嗎．．．」
我一個人對著空氣
喃喃問著．．．
爸，一路好走
#在此紀念我的爸爸
#沒有他就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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